蔡洪斌:中国应避免跌进中等收入陷阱
大部分国家从1000美元进入到了3000美元,看他们的发展,他们长期三十年、四十年陷入在发展中国家,只有少数能够进入发达国家。日本、韩国到了人均3000美元进入发达国家的步伐很顺利,而其它一些国家不是这么顺利,墨西哥、阿尔巴尼亚、秘鲁等等。而其说明的意义是什么?第一,告诉我们一个基本原则,人类的发展史,从来不是直线线型的。世界上绝大部分国家都能摆脱所谓的贫困陷阱,但很多国家摆脱不了中等收入陷阱,就是人均GDP达到一定水平后长期停滞在中等收入水平,比如秘鲁60年一直停留在人均5000美元左右。
这些事实告诉我们什么?告诉我们不同的经济发展阶段的发展方式是不一样的,第一个阶段人均3000元叫做要素驱动,第二个阶段是效率驱动,第三个阶段是创新驱动。第一个阶段,有钱做点投资、有力量就去工作,如果政权比较稳定、有粮食的基础设施就能在这个阶段摆脱贫困陷阱,所以大部分国家都能够达到。第二个阶段,就是中国即将进入或者已经进入的阶段,所谓的效率驱动阶段,配置的生产要素效率要提高,同时这些要素的质量要提高,人力资本的积累和投资的积极性要调动起来。第三个阶段,其实离我们稍微有一点远,所谓的创新驱动阶段,就是创新,但我们离的稍微有点远,也不是我现在要讨论的问题。
刚才各个层面都提到了我们会不会进入到中等收入陷阱?关于出口比重、通货膨胀等等问题,我们需要弄清楚哪些是根源、哪些是表面、哪些是经济增长的因果,比如说储蓄率太高,看日本、韩国经济高速增长的时候储蓄率也非常高,等他经济增长率一落下来储蓄率自然就落下来了,所以想调也调不下来,大的经济增长阶段可能这是经济增长的一个现象,而不是一个因素。
大家现在关心中国的密切相关的有四个因素:政府规模是不是过大、收入分配差距过大、人力资源积累不足、健康不足。我把世界经济增长跟这四个因素做个相关性的分析。你可以看出政府规模过大确实是引起反向的效果,比如财政占GDP的比重已经达到了相当的比重,由此也带来了一些问题。第二,贫富差距过大跟经济增长的关系,大家可以看出确实有一些相关的关系,中国的贫富差距也确实过大。第三,教育水平,其实相对于我们的经济增长水平来讲我们的人均教育水平算是比较好的,教育水平跟经济增长也有一定的正相关的关系。第四,我以人均寿命来看的话也有一个正相关的关系。
我们现在关心过去30年我们取得很大的成就,过去30年我们人均每年能增长8%,将来30年为什么不能增长8%?如果把这个作为我们目标我们人均就会达到1.5万美元,那我就把世界经验拿出来看,世界各国人均达到了3000美元将来20年会不会到1.5万美元?然后相对看一下中国的情况,我把能找到的东西都放进去,包括前面讲的四个因素:政府规模、收入不平衡、教育水平、健康水平,还有投资比例、教育比例、通货膨胀、对外投资等等因素都放进去,大家看的很清楚,所有这些因素统计上都不显著,刚才这四种因素单拿出来可能有一定的相关性,但综合起来关联并不显著,为什么?世界这些国家哪些能跳出中等收入陷阱、哪些跳不出中等收入陷阱?按照这个模型把中国的因素放进去,20年之后达到中等收入国家水平的可能性有多大?我可以告诉大家,这个概率有64%,但对这样的预测并不能太抱信心,因为刚才这些因素已经决定了跟经济增长的道路不是那么有必然性。
通过刚才简单的消息能够看到什么呢?托尔斯泰告诉我们,幸福的家庭看起来都很相似,不幸福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因素,对于国家也是这样,为什么有的国家能够顺利步入发达国家,有的国家却陷入中等收入陷阱?我认为避免中等收入陷阱最核心的因素是社会流动性,我们现在谈到的收入分配、教育不平等、教育不平等、健康不平等,这些都是动态的概念,并不是最可怕的,而社会结构的固化、社会流动性低才是最可怕的。什么叫动态的不平等和静态的不平等?如果没有社会流动性,父辈穷则子辈穷,就算收入差距大但社会流动性强,我们可以想象一下这两个社会更有活力?这就是静态和动态之间的关系。具体来讲社会流动性的定义是什么呢?他是上一代人的收入对下一代人的影响,这里相关系数是负1到1之间的值,社会流动性就代表着代系相关指数在合理的范围内,如果是负数就代表上一代是穷人下一代也是穷人,这只有通过革命才能改变这种现状,所以负1显然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正常社会都是在1和0之间,因为代系之间有各种因素影响代系之间的传承,所以自然有个高于0的概念。但趋于1的话就有了彻底的变化,上一辈会直接影响下一辈。
实质上,GDP的增长跟社会流动性有一个非常非常明显的正相关的关系,我刚才讲这种相关性极有启发意义,但看一下其它国家的例子,拉美国家普遍陷入中等收入陷阱,为什么?一个原因是代系之间的相关性,秘鲁、巴西,相关性都是超过负0.5%-0.6%,美国相对来说是比较高的,像欧洲一些国家都是0.3%左右,而这种社会扭曲就能使这个国家陷入中等收入陷阱。
为什么进入中等收入以后容易引起使社会结构固化呢?这是由于你从贫困陷阱跳出来之后,也就是我们所讲的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这时候你市场公平竞争的规则没建起来,同时政策做不到公平公正,导致一部分人利用这些不是很到位的政策,就使得这个社会难以建立起社会流动机制。因为我们刚刚从要素驱动的阶段做起来,每个人都觉得我的成功是因为我的了不起,所以社会对动态的机会平等没有文化共识,这就使得很多国家慢慢社会固化,就容易陷入中等收入陷阱。
要解决这个问题我认为是非常艰巨的,要从以前物质上的基础设施建设转移到从市场基础和法律基础上的建设上,另外是职业市场准入的限制,现在政府采用各种各样的考核机制,这里有个国际借鉴我觉得很受启发,就是美国的评选法,我在美国生活时间比较长,肯尼迪总统推动了评选法,然后他们的一位领导说不能把人放出去跟他说你现在跟他们平等了,可以跟他们竞争了,这样还不够,告诉他我们追求的不只是自由还要追求机会,追求的不只是平等作为权利作为一种理论,美国是最崇尚个人主义和自由竞争的,对以前处于劣势机会不平等的人员要有另外的考虑,评选法对于他们群众的平等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主要是性别之间的平等,美国的女性现在在政界、法律界、商界、教育界现在起越来越大的作用,人口里1/2的人都能觉得自己有机会,觉得只要自己努力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
所以,我们要从物质资本投资转移到人力资本,而且不仅是总量要增加,还要着重消除教育和健康的不平等。举个例子,日本从49年开始了教育立法,投入经费也逐年上升,他的法律规定全国的师资尽可能统一,东京最好的小学人均经费不能超过最偏远小学人均经费的2倍,而我们的现象是20倍、30倍,日本的教育法同时规定一个老师不能在同一个学校任职5年以上,这样就不可能有所谓的重点中学,而且让所有的小孩不能因为他们的父母出身觉得跟另外的小孩是平等的。
中国社会在现在进入关键发展的阶段确实面临着巨大的经济转型的课题,但我觉得更大的命题是怎么转变我们的社会结构,怎么增加社会的流动性,怎样使社会里的人,尤其是年轻人,都感到有机会、都有积极性,只有这样才是一个健康的社会,只有这样才是一个能够保证经济长期增长的社会,这不是道德的问题也不是哲学的问题和政治理念的问题,这是我们要摆脱中等收入陷阱的一个必然。
(本文原载于《中国经济网》,作者系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院长)
|